《榆树下的欲望》读后感：榆树下的俄狄浦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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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2022-07-21 1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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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树下的欲望》读后感：榆树下的俄狄浦斯
作者：王小麦和王大麦（来自豆瓣）
标题：榆树下的俄狄浦斯
2021.10.4，北京人艺小剧场，尤金·奥尼尔话剧《榆树下的欲望》
据说《榆树下的欲望》是剧作家尤金·奥尼尔在他潜意识的启发下，在他睡了一晚的时候构思而成的，从而产生了这部具有强烈情感基调和地域色彩的作品。该剧于1924年11月11日在纽约市格林威治剧院首演。两个月后，该剧前往在百老汇卡罗尔伯爵剧院上演，然后进行全国巡演。因为该剧涉及乱伦、杀婴、复仇等情节，受到纽约地区检察官的淫秽罪名指控，但这一指控反倒引起了观众的好奇心，大量观众涌入剧场观看。但该剧还是在英国被禁播16年，一度声名狼藉。
剧情描述了美国东北部新英格兰的农村风貌。当顽固、两次丧偶的凯勃特娶了一个35岁的新娘回家，激怒了他的三个儿子时，麻烦就开始了。凯勃特的两个大儿子离开了农场，前往西部加利福尼亚的金矿，而最小的伊本愤怒地声称对农场拥有所有权，他认为这是凯勃特第二任妻子、他死去母亲的合法遗产。但是当伊本和他的继母爱碧坠入爱河并生了一个凯勃特认为是他的孩子时，关于感情和土地的冲突走向了一个不可逆转的悲惨结局。
一、新英格兰人
作为一个出生在新英格兰地区的孩子，奥尼尔对该地区充满了感情，新英格兰地区的居民大部分是清教徒，他们信奉加尔文主义神学，并于17世纪在马萨诸塞州和康涅狄格州的殖民地定居，以逃离家乡英格兰的迫害。新英格兰人将自己称为扬基人，纪律性、永不疲累的工作是扬基人的鲜明写照，有一段诗这样描写扬基人：
“对外国人而言，扬基是美国人。
对美国人而言，扬基是北方人。
对北方人而言，扬基是东部人。
对东部人而言，扬基是新英格兰人。
对新英格兰人而言，扬基是佛蒙特人。
而对佛蒙特人而言，扬基是早餐吃馅饼的人。”
在扬基人眼里，逃离新英格兰前往西部是懦夫的表现，这也是为什么凯勃特对自己年轻时前往西部而感到羞耻，他心中那个一直呼唤的他回到新英格兰的声音就是扬基人的精神寄托，因此他也对西蒙和彼得离开农场表达了最大的鄙夷，加尔文主义神学世界观告诉凯勃特：上帝是艰难的，不容易，老天爷是辛苦又是寂寞！只有在新英格兰贫瘠的土地上用双手建立自己的田产才是一个人向上帝证明自己的最好机会。
奥尼尔将19世纪初美国新英格兰地区的农村生活风貌进行最大限度的还原，人们在贫瘠的土地上耕作，像杂草一样的生活，剧中最主要的布景——凯勃特农场的石墙可以被解读为上帝刚硬的意志（凯勃特）、监禁（西蒙和彼得）以及与外界隔绝的子宫（伊本）的象征。很多人很难想象爱碧会杀死他们的孩子，这是他们之间的终极纽带，也是他们共同未来的象征。相反，如果一个角色必须死来证明自己的爱，杀死凯勃特似乎是最合乎逻辑的行动方案。但从这里可以看到奥尼尔对凯勃特的热爱，在他的眼里，凯勃特是老英格兰人奋斗和艰辛的和化身，奥尼尔自己也说他太爱凯勃特了，毕竟这个人太扬基了。
二、3个希腊悲剧
作为最早的最成功的的美国本土悲剧作品，《榆》剧充满了对古希腊悲剧的致敬，我们可以看到大量关于这些作品的映射。
美狄亚（欧里庇得斯悲剧）
科尔奇亚公主美狄亚嫁给了伊阿宋，伊阿宋是传说中带领阿尔戈英雄寻找金羊毛的人，她生下了他的两个孩子。伊阿宋最终爱上了另一位公主克鲁萨，复仇的美狄亚杀死了克鲁萨和她自己的两个孩子。从《榆》剧爱碧的身上就能看到美狄亚的身影，因为憎恨自己的丈夫凯勃特，为宣泄自己的怒火，她甚至可以作出杀死自己孩子的恶行，但历史上美狄亚并没有被过多的指责，反而获得了同情，认为她是因爱生恨，是一个可怜人。
希波吕托斯（欧里庇得斯悲剧）
希波吕托斯是雅典国王忒休斯的儿子，追逐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为能够与女神有非凡交往而自豪，拒绝与其他女性交往，藐视特爱神阿芙洛狄的追求。这使爱神十分恼怒，于是她让继母斐德拉疯狂地爱上希波吕托斯，却被其拒绝。斐德拉蒙羞自杀，留下遗书诬陷希波吕托斯对她不轨。忒休斯看到遗书气急败坏，放逐希波吕托斯，并用海神的诅咒处死了他。《榆》剧中爱碧因为勾引伊本不成，而向凯勃特宣称伊本意图侵犯她，引起了凯勃特对自己儿子的愤怒也正是向这部古希腊作品的致敬之举。
俄狄浦斯（索福克勒斯悲剧）
传说俄狄浦斯出生后，其生父忒拜王拉伊奥斯从神谕中得知他长大后将会杀父娶母，令仆人把婴儿抛到荒郊野外。仆人怜惜孩子把他送给科林斯的牧羊人。科林斯国王因为没有儿子，于是就收养了他。成年后，当俄狄浦斯从神那里得知自己命中注定要杀父娶母时，他为了躲避神示的厄运降临，就逃离了科林斯，因为他以为科林斯国王和王后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在逃离的路上俄狄浦斯受到了一伙路人的凌辱，一怒之下杀了四个人，其中就有他微服私访的亲生父亲--年迈的忒拜国国王拉伊奥斯。不久之后，俄狄浦斯被忒拜人民拥戴为王，并且娶了前国王的王后--他的生母为妻，还和她生育了两个孩子。俄狄浦斯就这样成为了杀父娶母的罪人，可他自己对此却毫不知情。为了平息忒拜国内流行的瘟疫，按照神的指示，俄狄浦斯寻找杀害前王拉伊奥斯的凶手，结果发现要找的凶手就是自己，而杀父娶母的命运还是降临到了他的身上。俄狄浦斯的母亲伊俄卡斯特在悲痛中自尽来洗净自己的罪孽。俄狄浦斯在百感交集中刺瞎了自己的双眼，然后自我放逐，与他的两个女儿远离了忒拜城，到处流浪，来惩罚自己的弥天大罪。以求忏悔。
《榆》剧中曾多次暗示凯勃特的视力不好，显然是对古希腊神话的一种呼应，该剧最后爱碧和伊本因谋杀被绞死的情节也是从俄狄浦斯和伊俄卡斯特的自杀自残中获得的灵感。
奥尼尔受尼采的影响很大，在尼采的《悲剧的诞生》中，他运用酒神狄奥尼索斯和日神阿波罗来解释了古希腊文明发展的独特性。阿波罗（日神）原则讲求实事求是、理性和秩序，狄奥尼索斯（酒神）原则与狂热、过度和不稳定联系在一起。《榆》剧中以凯勃特的性格表现日神理性、逻辑、秩序和对社会规范的尊重。相比之下，凯勃特家的狂欢派对的醉酒、跳舞和音乐的场景表现了酒神非理性、情绪化、创造性和不羁的精神，也暗示着悲剧的发生。
同时与西蒙和彼得不同，伊本对农场有着强烈的依恋，部分原因是他有父亲的强烈、贪婪的天性，部分原因是他与10年前去世的已故母亲的记忆有着密切的联系。他本性的这种分裂可以理解为酒神（他母亲的母性温暖）和日神（他父亲严格遵守清教徒神学和艰苦生活）的结合，而爱碧的出现是酒神重新降临到这个家庭的象征，也表明着这个家庭已有秩序的坍塌，伊本夹在凯勃特所象征着日神的硬和他的母亲和爱碧象征的酒神的软之间，一方面，伊本表现了他的日神式的谨慎：他对拥有农场的渴望，他更多地将他的兄弟作为房地产权利的竞争者而不是作为兄弟姐妹来看待，以及他最初拒绝爱碧作为这些权利的竞争者。另一方面，他所具有的酒神的热情：通过他对农场的美丽而不是它的经济价值的看法；他对女性陪伴的强烈需求（首先是他的母亲，然后是村妓，然后是爱碧），也正是酒神与日神的对抗也造成了最后悲剧的爆发。
三、人物
伊本
凯勃特的儿子，西蒙和彼得的同父异母兄弟。伊本在开场戏中年仅25岁，与西蒙和彼得不同，伊本对凯勃特农场有着强烈的依恋，部分原因是他有父亲的强烈、贪婪的天性，部分原因是他与10年前去世的已故母亲的记忆有着密切的联系。伊本认为农场是他的，因为他的母亲对其所有权有一些合法的要求。与此同时，除了爱碧，他与剧中的任何其他角色都表现出与土地和事物自然秩序的更紧密的联系。他和他的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们的母亲是凯勃特的第一任妻子，也在农场工作至死，他憎恨父亲并希望他死。伊本提出用600美元的金币购买他兄弟在农场的股份，这些金币是他母亲保存的，而他父亲则藏起来。兄弟俩带着一笔不小的财富出发前往加利福尼亚，加入那里刚刚开始的淘金热。兄弟离开后，伊本面临着农场权利的新竞争者——凯勃特的第三任妻子爱碧。起初，伊本讨厌爱碧，因为她干涉了他从父亲那里收买农场的计划。爱碧试图引诱他与凯勃特结盟，虽然爱碧有贪婪的企图，她还是不可避免的爱上了伊本，他们有了一个孩子，尽管凯勃特相信是他的。他们的乱伦关系让人想起菲德拉（爱碧），她试图勾引她的继子希波吕托斯（伊本），还让人想起俄狄浦斯（伊本），他杀死了他的父亲拉伊奥斯（凯勃特）并嫁给了他的母亲伊俄卡斯特（爱碧）。爱碧继续杀死他们的孩子以证明她对伊本的爱，这让人想起美狄亚，当伊阿宋的不忠被揭露时，美狄亚杀死了她自己的孩子。
凯勃特
一位70多岁的新英格兰农场主，一个是典型的扬基人，一个勤奋、敬畏上帝的清教徒，注定要在极度孤独的状态中度过一生，他是日神（理性、秩序、勤奋）的代表。他早在50年前就来到新英格兰，但他也曾移民到了西部。然而，在平原上耕种生活太容易了，他听到上帝的声音责备他的懒惰，于是他回到新英格兰，并很快就结婚。在他的第一任妻子去世之前，她生下了西蒙和彼得。久而久之，他变得孤独，又结了婚；这次是伊本的母亲，她的父母反对他对农场的所有权。十六年后，她也去世了，随着儿子们对农场提出自己的要求，凯勃特对儿子的仇恨与日俱增。上帝再次对他说话，命令他找一个新妻子，他找到了爱碧，爱碧承诺给他生一个儿子。第二年春天，当一个男孩降生时，凯勃特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伊本的，举行了一场庆祝活动，镇上的人都知道这个孩子是伊本和爱碧乱伦关系的产物，并在背后开玩笑。最后爱碧承认孩子是伊本的，她杀死了它是为了证明她对伊本的爱。当这对恋人走向绞刑架时，凯勃特又开始劳作，他就是这块土地上最坚硬的石头。
爱碧
在爱碧与伊本第一次见面时，她试图通过坦白自己的生活来赢得伊本的支持。她对她的母亲没有任何记忆，她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作为一个孤儿，艾比一直担任家庭佣人，直到嫁给了一个酒鬼，她的孩子在婴儿时期就夭折了。她的丈夫后来也去世了，虽然她曾一度庆祝她的自由，但她很快又回到家庭奴役中工作。后来她嫁给了凯勃特。爱碧最初打算勾引伊本以结成联盟对抗凯勃特，但他们很快坠入爱河。爱碧发誓要取代伊本的母亲在他心中的位置，她甚至杀死了他们的儿子以证明她对他的爱。
四、演员
关于演员，不想说太多，没看过本版A卡的演出，只看过2007王雷郑天玮版，整体上我对B卡演员的表现不够满意。
从刘奕的外形来说缺少主角光环，也缺乏伊本身上那种复杂人格的塑造，我之前还在想是不是人艺就没有年轻演员适合演这个角色，所以去找的郑云龙呢，王雷的伊本现在看太适合了，年轻充满了青春的活力，演出的时候好像一团烈火，时刻都要爆炸的感觉，但在刘奕的表演中缺少这种体验，尤其体现在台词上，尽管有人诟病话剧腔，但话剧腔本身就是舞台剧的特定表现形式，是为了突出舞台效果，刘奕的念白听起来太散太松，不知道是缺乏训练还是准备不足，和台上其他演员如朱少鹏王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像是未受过专业训练的小剧场演员，当然这是第一场，紧张可能也是难免的，希望在后续的演出可以持续改进。
曾泳醍，大美女，很美，在聚光灯下脊背白的令人炫目，表演也尚可，但感觉还是缺乏舞台的爆发力，和2007版《榆》剧中郑天玮扮演的爱碧相比，曾泳醍和于明加都太美、太精致了，爱碧作为一个新英格兰地区农村生活的妇女，她应该是一个性格泼辣、外形凛冽，经历过苦难，与环境浑然一体的女性形象，当然导演如此设定人物，也许是希望将爱碧与粗糙可憎的凯勃特一家以及蛮荒的新英格兰地区形成鲜明的对比，赋予爱碧更接近希腊悲剧作品中女性角色的美丽与圣洁，从而增加戏剧的表现力。
李麟的凯勃特表演很好，但不够深刻，《榆》剧中凯勃特应该是最难诠释的一个人物，原著作者对这个人物倾注了最大的热情，凯勃特粗暴、强壮、固执、勇敢，具备所有扬基人的特点，如同死去的两个妻子，爱碧与伊本的悲剧对他来说，只是过眼云烟，无论谁死去谁离开，凯勃特都会像门前的那两棵榆树一样永远扎根在新英格兰荒芜的土地上，像野草一样的生长，苦难对他来说是上帝给予他最好的试炼，他感谢上帝带给他的苦难，2007版张志忠的凯勃特就展现了他的这种特质，这是一个更丰满更有血有肉的新英格兰农场主的形象，尤其那段回忆式的独白令人印象深刻。
王堃的西蒙和朱少鹏的彼得可以说是让人眼前一亮，虽然是小角色，但人艺演员的基本功底还是得到了充分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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